《谁偷走了你的心——心理咨询师笔记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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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睡的母亲

文/戴仕梅

萍萍8岁，十分可爱，眼睛生得清澈明亮，但是身体却十分瘦弱，脸色苍白。

孩子的妈妈有一个没有事实根据的恐惧：女儿会饿死。妈妈不断向爸爸诉说她的恐惧，爸爸不断带女儿找医生检查身体，每次检查结果都证实女儿身体无恙，但是母亲的恐惧并没有因此消失。

我初见这个一家三口的家庭时，只觉得毫无头绪。夫妇二人不停说话，却是答非所问。妻子老是诉说她与自己父母兄弟间的矛盾，源源不绝，不打断她的话，根本无法插口。丈夫也是不断地说话，说来说去，总是觉得“没办法”。最妙的是，两个人虽然说了很多话，却是完全的独白，彼此毫无回答。各说各话，根本也不用别人回应。

女儿听着，听着，不知何故就哭了起来。我看这个家庭，夫妻那种避免与人接触的独白方式，与女儿那种需要与人接触的表现，正好形成鲜明对照。两个无法交谈的父母，却养了一个愿作桥梁的女儿。

萍萍看着我跟她的父母那种格格不入的谈话，显得十分焦急，不停地代替父母答话。她说，她的一家人来见我，主要是因为妈妈担心她吃饭少会饿死。她多吃饭长胖了，爸爸妈妈就不会再为她而吵架。

我问孩子：“你一定知道，所有孩子都有秘密的愿望，你的三个秘密愿望是什么？”

萍萍低声向我的耳朵密语：“第一是爸爸妈妈不再因为我的瘦小吵架。第二是我有自己的房间。”她没有说出第三个愿望。

原来这对夫妇并不同床，丈夫长期睡在另一房间，女儿则与妈妈同睡。

一听到女儿提出要自己的房间，爸爸就说：“是你自己说要与妈妈睡觉的，怎么又改变主意了？”妈妈又说：“如果你晚上醒来怕黑，千万别求我来陪你。”在父母重重威胁下，萍萍却出乎意料地固执起来，一定坚持要有自己的房间。

这个扑朔迷离的家庭，像个迷宫，放出无数的引线，却令我无法窥得端倪。显然，这对夫妇一定有某种程度的婚姻问题，但是女儿究竟在这家庭中担任何种角色？

我第二次见这个家庭时，只有父亲带着个女儿来，母亲没有出现。他们倒是成功地把萍萍搬到自己的房间。我向她提起她先前向我透露的两个秘密愿望，她说：“都记不得了。”

我想，我是推进得太快了，威胁了这个家庭的平衡，萍萍的冷淡反应是对我的提示，如此一想，我决定按兵不动，先与这个孩子建立关系。

这次见面父亲告诉我他自己也长期睡不好觉，精神衰弱及神经紧张，女儿也不时头痛，食欲不振，身体瘦弱，具有各种因心理而影响的生理病征。

这一家三口，各有各的毛病，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，却是那不肯出现的母亲，她来了一次后，就不再现身，但是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，她才是这个家庭的“扯线人”，其他两人只是“傀儡”。

到第三次见面，萍萍很高兴地告诉我，过几天就是她生日，父亲会带她去麦当劳吃炸鸡，还会送她礼物我问：“妈妈会去吗?”萍萍答：“她不会去。”

这一问一答，终于解开了这个家庭一个大大的谜，原来这位母亲足不出户，一天要花20个小时在床上或卧躺在沙发里。

我说：“你的母亲是睡美人，谁人可以把她唤醒？”萍萍说：“爸爸可以，爸爸你去吻她，她就会醒来”，爸爸一听，忙说：“不行，不行，中国人是不习惯接吻的。”这个六尺高的男子汉，一听到要他把妻子吻醒，立刻就变成个“无能为力”的人。

他将一连串的问题推向孩子，他说：“你妈妈不起床，与我无关，是你令她担心你的身体，是你烦她，我是没办法了。”

这个家庭，真正患病的显然是母亲，因为她不肯求医，只好由丈夫及女儿替她生病，他们的病症其实是“替她求救”。

那“无能为力”的丈夫一日不来唤醒妻子，无辜的女儿也一日不会得到释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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